张小英称,2021年自己最朴素的愿望就是有班上,并且能顺利拿到工资。
八人间宿舍,四张上下铺的床分布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张小英选择了靠里的下铺床位。把行李放在一旁,张小英麻利地用半湿毛巾把床板、床架、柜子都擦了一遍,待水分干透,席子一铺,垫子、被子、枕头便被迅速归置;洗澡、洗衣用的塑料桶里盛着肥皂、刷子和衣架,一并放在了床板下方;带的两套换洗衣服,叠好放进了床头的小衣柜里。这个带锁的小衣柜里,除了衣服,还要放一个插电的小煮锅。
这差不多是张小英的全部家当。席子一铺,这个床位就是张小英接下来三个月的“家”。
牛年春节前,张小英便找好了春节后要进的工厂,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成为一名“临时普通工人”。在这样的用人高峰期,张小英一个月做得好能存5000~7000元。
每年春节过后,都是各个工厂招工的旺季,全国各地想要进厂的工人也在这个时候纷纷出动。2月23日上午,第一财经记者在深圳市龙华区龙华汽车站的人才市场看到,一排排人力公司店铺显眼处都放置着招聘栏,上面密密麻麻地张贴着招聘广告,而店铺前、街道上、广场上不时出现拎着行李前来应聘的“打工人”。
现场一位招聘中介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目前都是在招聘临时普工,工价在19~35元/小时不等。
深圳市作为中国最大的移民城市和最早的打工目的地,工业规模不可小觑。2019年,深圳的三产比重为0.1:39.0:60.9,第二产业的占比仍然高达39%,这一比重在一线城市中最高。深圳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局长贾兴东近期在媒体透露,深圳2020年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预计实现增长2%,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3.7万亿元,连续2年居全国大中城市首位。
千千万万的外来务工者,为深圳经济的发展贡献着不竭的动力。
待够最有价值的三个月就跳槽
2月17日是农历初六,介绍张小英进厂的中介开着面包车来了张小英的村里接人。据中介介绍,这次进厂的工期从2月18日开始,到5月17日止,总共三个月。三个月后,工厂对临时工的工资会出现一次调整,员工可自行选择去留。
按照张小英的经验,三个月一到,差不多就要收拾家伙走人,因为工厂最忙的时候过了,给临时工的工价一般都会下降,这时候便要再找其他相对工价高的厂子。
频繁进厂出厂,因此张小英也常常被老家一些从未出去打过工的邻居们嘲笑:“没有恒心”“干几天就回家”“挣的钱还不够车费”……这些话语通过开玩笑或背地议论的方式,总能在一些人群聚集的地方传来传去。张小英说自己解释过,但是没人能懂。
第一财经记者采访张小英时问道,为何不以正式工的身份进厂?张小英说,很多厂都不招正式工,中介也是推荐临时工,而一般临时工的工价更高,和正式工干一样的活儿,每个月能比正式工多挣1000多元。
乘坐着招聘中介承包的大巴车,经过12个小时的车程,张小英从内陆的一个小县城,来到了深圳市宝安区沙井的一家电子科技厂,成为了一名电脑配件的组装员。
据张小英介绍,自己的岗位是长白班: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点,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一天工作10个小时,工价是21元/小时,一周休息一天,一个月能挣5500元左右。工厂包住,吃饭自理,一个月补贴饭钱400元。
一家招聘中介的负责人陈先生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现在大多数工厂都采取和招聘公司合作的模式招聘工人,尤其是临时工。去年的疫情打乱了当时生产和务工的节奏,因此牛年新春外出务工的人似乎比往年更积极。陈先生表示,今年照常是从初六(2月17日)开始招人,目前一周不到,已经招了2000多人进厂。就2月22日一天,招了差不多400人。
和陈先生的交谈中,记者发现,陈先生的公司一般不亲自对外招聘,而是和一些“招工头”合作,由他们对外招人,再到陈先生指定的地点集合、面试,最终再进厂。而这些“招工头”有些在深圳各大招聘市场直接招人,有些是去其他城市集中招聘,有些也会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通过各类渠道,“招工头”都能招到不少工人。据了解,陈先生给这些“招工头”的分红,一般是一个工人800~1200元。
陈先生也提醒说,招聘市场上,还有一些没有取得资质的“假”公司在到处招人。工人通过这些公司得到的工厂招工信息以及相应的工资发放,一定程度上缺乏可靠的保障。
与此同时,同样来深圳务工的赵霖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工资了。为了高工价,赵霖去年年底来深圳某电子厂上班,春节也没有回老家,但是两个多月过去,按合同约定给他发工资的招聘中介,并没有如期发工资。同为老乡,张小英多次提醒赵霖向中介讨要工资,但中介都以工资还在核算为由,让其再等等。
赵霖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招工头”,然后通过中介进厂的。头两次进厂,赵霖都如期收到了工资,可是最近这一次,迟迟没有拿到工资,于是赵霖想找这个“招工头”帮忙出面,但是这个“招工头”已经联系不上了。
工厂饭菜“比较贵”,开小灶成常态
一个厂待两三个月成为张小英这几年的常态。
中介招聘时称,每个月能做满300个小时,进厂才发现,能做满260个小时就不错了。2月21日,张小英和她对面铺位的工友没活儿干,其他室友都在加班,一整天两人都没有出宿舍,中午和晚上都在宿舍煮面条吃。对于张小英来说,有事做才是王道。
张小英在深圳不少工厂待过。据张小英介绍,就饭菜来说,最满意的还是一家生产空气炸锅的厂,四五块钱一份肉菜,两块钱一份素菜,米饭免费,味道还不错,各类菜式随心挑选。
那时张小英中午和另一室友“搭伙”吃饭,两个人打三个菜,一荤两素,饭钱两人平摊,每餐大概需花费四元钱。下午下班后,张小英一般在寝室吃两个面包,或者喝点粥便去上晚班。直到晚班工作结束,她和室友则开始煮一锅面条,加点油盐和生抽,有时也会再到周边超市买点儿白菜或鸡蛋,再用家里带来的辣椒酱一拌,就算一顿晚餐了。这样一餐,平摊下来,也不过两三块钱。
张小英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工厂晚上也有夜宵,但是一碗面要四块钱,也没有肉,还不如自己煮的。由于工厂不允许员工在宿舍内使用大功率电器,每回煮完面条,她和室友都赶紧将电煮锅洗干净放进带锁的小柜子里。
而这次进的深圳工厂规定,员工吃饭要凭饭票,一张饭票9块钱,一荤两素。工厂的这一规定,在张小英看来,简直“贵得要命”。与此同时,张小英也发现,这个宿舍八个人,一共有八只电煮锅,原来每个人都带了一只。凉皮、方便面、挂面等将成为她们为期三个月的最佳伴侣。张小英笑称,有一次在一家工厂吃了整整90天的凉皮。
2月21日,第一财经记者走访了深圳市宝安区沙井附近的工厂。在某工厂旁,快餐店林立。晚餐时间,各个打饭的窗口前都站满了人,“一荤两素8元”“两荤一素9元”“10元一份辣椒炒肉盖浇饭”……有些价格甚至低于工厂食堂。
张小英感叹,深圳工厂就是吃饭偏贵,周边物价较高。她表示,去年进了一家韶关的工厂,一碗鸡蛋炒河粉仅4块钱,一笼9个的小笼包仅3块钱,还有免费的粥。虽然在工厂平常省吃俭用,但每个月,张小英和室友们都会挑一天大家休息的时候,去旁边小餐馆改善一下伙食。“那时候每人再喝一瓶啤酒,就满足了。”张小英说道。
在这段打工时光,张小英认识了不少工友,她们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每天都有工友在群里聊天,说着自己所在工厂的情况,同时也会转发一些相对靠谱的招聘通知。“出门在外,和工友互通有无,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因为跳厂频繁,我们对招聘信息也是实时关注,大家都想进一个好厂。”张小英说道。
张小英对第一财经表示,今年上半年这三个月争取存1.5万,下半年也会有六个多月在外,如果工价和工时都有保证,顺利的话今年存5万块钱问题不大。
(应被访者要求,张小英、赵霖、陈先生皆为化名)
标签: 临时普工涌向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