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快报!文昌航天发射场的第一位女性“金手指”：“我特别爱哭 但很难被打倒”

搭载“梦天实验舱”的长征五号B遥四运载火箭，将于今天15时37分从文昌航天发射场升空。在测发大厅发控台前负责按下“点火”按钮的岗位，被称作“金手指”。这次发射任务的“金手指”与三个多月前发射问天实验舱的时候一样，都由33岁的刘巾杰担任，她是文昌航天发射场的第一位女性“金手指”，她的搭档王雨萌也是女性。在本次任务进入倒计时的阶段，记者在文昌航天发射场采访了她们。

第三声点火 与前两声不同

今年7月24日，问天实验舱发射，刘巾杰在倒数到“9”之后伸出手，掀开红色点火按钮上的保护盖，倒数到“3”之后把大拇指放在按钮上方。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点火！点火！点火！

第三个“点火”，就是刘巾杰的声音。她告诉中国之声，自己的这一声“点火”，跟前两声的意义不同。

刘巾杰：第三个人是我，但是我喊的点火跟他们喊的不一样。第一声是01喊的点火口令，第二声是我们分系统指挥员喊的点火口令，这两个点火其实都是指令性的点火，下达了点火指令。

记者：其实是在说给你听？

刘巾杰：对。其实都在说给我听，我喊的一声点火是点火反馈，就是我摁下了点火按钮，前面已经点燃了火，然后点燃火的结果，通过我们的线路反馈到我这里，我看到了反馈指示灯，我才喊的点火。

记者：但是从画面上看起来仿佛是你在摁下去的同时喊的？

刘巾杰：整个链路很快。但一定是我摁下在先，喊出来在后。我看有网友评论，说我点火点慢了。就是说01喊了点火，我是过了一会才点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追求时间差特别短，我们追求的是准确。

航天系统记录下的发射时间精确到千分之一秒。因此，人按下点火按钮的时间，很难比机器精确，但刘巾杰说，比时间精确更重要的，是时机的准确。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就是点火为什么不用机器点，而用人点。机器来点火我们是可以实现的。其实整个航天发射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过程，为了这一下，我们需要满足很多条件，它需要人来进行判断和分析。如果射前出现了一些突发情况，我们需要对射前流程进行一些更改，或者增加一些测试项目，就需要把固化的程序停掉，然后再进行一些设置，这对于射前临机处置来说是不那么灵活的。但是用人来点火，它能够克服机器点火的这些弊端。”刘巾杰说。

点火前后，刘巾杰的视线都落在面前的几块屏幕上，坐在她右侧的王雨萌除了看屏幕，还要看刘巾杰的手。王雨萌讲起的一个例子，更加说明了由人来按下点火按钮的意义：“2016年11月3日，‘长五’首飞，当时被称为‘惊心动魄的90秒’，距离点火还有90秒的时候转电，主控计算机弹红框报错。当时坐发控台的是我的老师田老师，还有我们另一位测发控系统主任设计师孙兆牛。他们的经验非常丰富，看了一下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状态，判断说所有的都已经正常了，程序可以继续，然后接着往下走。我们都预测到了首飞的时候会有很多困难。所以那一次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排除了以后，火箭准时起飞，那个时候大家真的特别激动。”

从“半路出家”到“金手指”

作为文昌发射场的第一位女“金手指”，刘巾杰算是“半路出家”。她大学毕业之后在北京工作，丈夫动员她一起来文昌。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2014年底来文昌探亲的见闻。当时竣工不久的文昌发射场正在开展任务合练。

刘巾杰介绍：“我爱人当时是助推动力系统的一个前端负责，整个三天他们系统的人连轴转，不眠不休。在那个活动发射平台下面，抬头就看到‘中国航天’4个大字。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事业真的很有魅力。而且，在北京你会想很多东西，你会想这个课题去哪里去申请，房子买在哪里，怎么评职称……但是在这里就感觉大家的想法都很纯粹，我唯一的目的、唯一的想法就是火箭能够成功升空。当时我是被这种氛围感染了。”

2015年，刘巾杰正式调到文昌。7年来，不少人问过她同一个问题。

“毕竟从北京一个条件优渥的研究单位，调到海南的这样一个发射场，很多人问过我‘后不后悔’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刘巾杰说。

刘巾杰和王雨萌在工作中相识，虽然王雨萌常驻北京，刘巾杰在海南，两个人还是成了互相信赖的搭档和生活中的朋友。王雨萌说：“是朋友、闺蜜。她也会化妆，也很爱美。我们俩也相互学习，包括有一些比如算法之类的问题，她因为是数学专业，对这方面更擅长一些，就给我讲。然后测发控系统毕竟是我们设计的，我也会跟她讲，或者我们俩一起讨论。”

她们也分享做母亲的酸甜苦辣。两个人的孩子都喜欢看发射。在“梦天”之前，文昌发射场的19次发射任务，刘巾杰亲身参与和见证了18次，唯一的例外是天舟一号，发射当天，刘巾杰打车到海口，生下了儿子安安。

“也很巧，天舟一号宝宝，正好是2017年4月20日。生完孩子回来之后，给我定的是发控前端的岗位，需要爬到脐带塔16层的高度上去检查电缆状态。当时我生完孩子6个月，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体重还比较大，每天都爬的话，就有严重的膝盖积液，膝盖都是肿的。”刘巾杰告诉记者。

记者问刘巾杰，为什么不提出在身体恢复得更充分之后，再轮换到这个岗位。她回答说：“女同志干航天，可能会得到很多的照顾。如果当时你说‘我确实不行，能不能照顾我一点’，这些照顾以后就会变成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更多的机会就不会来考虑你。”

“我特别爱哭 但很难被打倒”

搭档王雨萌把刘巾杰的努力看在眼里：“她前期也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准备。她把我们控制系统，箭地所有的岗位都轮了一遍，对所有的设备都很清楚，任何一个动作在她的心里都有一个信号流。必须得有这样一个技术储备的底蕴，才可以稳健地在窄窗口、在0秒，完成这个点火的动作。”

但是刘巾杰说，自己并不坚强，只是坚韧。

刘巾杰：我觉得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是一个特别爱哭的人。

记者：但是你为工作哭过吗？

刘巾杰：我经常为工作哭。比如讲课被问得下不来台，为这种事情难过过。比如在靠近箭体的岗位，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同志，不让我去操作一些设备，不让我进舱的时候，我偷偷难过。还有更多是渴望得到认可，但不知道这个认可什么时候能到来的时候而偷偷难过。我可能会为一些事情难过，但是我很难被这个事情给打倒，我会想办法去把握这些机会，然后去证明自己。当时通知我说我担任‘问天’和‘梦天’的发控台操作手的时候，我的感觉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干到这个岗位的，我也坚信这一点。

终于坐到“金手指”的岗位上。记者问刘巾杰，有没有梦到过点火的场景。

刘巾杰说：“其实我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我老公说，我有一次晚上跟他说梦话，他加班回来比较晚，我睡着了，他过来坐在床边上，我说‘你别把我手坐坏了，我可是要点火的’。”

不过，“金手指”并没有把自己的手当成宝贝来对待。“钢琴家为了自己的手去投保，是希望他的手指灵活；手模去打理他的手，是希望他的手好看，对吧？但我这个岗位，其实按下按钮是手的一个基本功能，它能有基本功能就行了。如果非要去对我的身体部位投保，我更愿意去投保我的大脑。”刘巾杰说。

2022年7月24日，刘巾杰为问天实验舱发射按下点火按钮，身边是搭档王雨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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