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为艺术引发的《沐浴沉思录》

最近，一群年轻人发起的“为上海搓澡”行为艺术燃红了网络。

许多年轻人冲入雨中，在上海各大地标释放久被禁锢的身心，迎接来自大暴雨的洗礼。男男女女在雨中穿着夏衣，用沐浴露涂满全身，尽情地享受倾盆而来的雨水的冲刷，希望以此来摆脱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和疲惫，迎接新上海的自由和阳光。

这种光天化日之下露天洗澡，尽管穿着衣服，但许多人仍然投来异样的目光，网上争议之声此起彼伏，许多媒体人愤然呼吁这种雨天街头“激情搓澡”的网红行为别在上海作妖了，恳求中带着讽刺，并称呼她们为“洗澡媛”。

虽然也有许多人把它当成是一种情绪表露和传递，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艺术”，但非议仍然不绝于耳。而这场“给上海搓澡”的的始作俑者，正是前不久用10万根黑灰白相间的花发，混合油画颜料，绘制出“东方明珠图”的艺术家杨烨炘。在这场刺激人们眼球的“行为艺术”的传递中，欢乐的气氛随即点燃了更多的人，甚至有市民表示：“希望用这种自由健康的仪式，迎接如常的生活。”尽情地享受雨水的冲刷，身上的灰尘与污垢被洗净，心灵上的阴霾也一并清除而空。

这就是一场心灵与身体，对自由呼吸的欢乐释放。人们的身体感受，也就是第五感，从来就是我们与世界表达亲密关系的桥梁，也是我们情感波动的敏感点。所以，对于传统意义上的私密的洗澡这件事而言，从来都可能从中孕育出更为丰富的精神需求。正如洗澡，又名沐浴，是个人卫生活动，但是也可能在社交场合，比如公共浴场或桑拿室，这本身就说明了洗浴从来不是简单的“洗浴”，它有可能包含了许多不同的定义或形式，人们并不能去简单地定义什么是对还是错。

最早的公共浴池在考古上可追溯到公元前2世纪，在古希腊克里特岛的克诺索斯宫殿建筑遗迹中，人们发现了极其豪华的雪花石膏浴池。而在古罗马的浴场中，几乎就类似现代的水疗中心，人们的日常生活娱乐基本就围绕在以加热温泉为中心的大型浴场，甚至都成为罗马每征服一个地区都会兴建的第一批建筑，其中，古罗马的蒸汽浴在后又被土耳其继承并发扬光大，并传播到全世界，这说明了身体触觉对人类精神生活的需要早已不是简单的清洁这么简单。正如人们在洗澡时总是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比如著名的阿基米德在泡澡的时候，看到浴盆里的水溢出来从而想通了浮力定律喊出了“Eureka”（找到了！）

这种身体触觉的激发，在其他许多形式中表现得更为丰富，不同的它物与皮肤之间的接触，几乎成为了另一种精神仪式与需求。如牛奶浴的柔和质感和乳白馨香，不仅使皮肤更易舒展，同时也提高了精神上对乳制浸泡的丝滑触觉满足，而其他诸如番茄浴、巧克力浴、咖喱浴、红酒浴、咖啡浴、啤酒浴、茶浴、米酒浴、沙土浴等诸多触觉体感，更成为许多奇怪且具特殊功效的洗浴方式。

意大利的橙子大战为何火热？意大利北部的伊夫雷亚市的传统狂欢活动，据称在12世纪因庆祝当地农民起义重获自由，当地人以相互丢豆子来庆祝胜利，后演变为丢橙子。根据传统，相互扔橙子可以把一年的烦恼和坏运气都扔掉，跟此次上海雨中洗澡的象征意义如出一辙，但其中更为相似的时，当互扔橙子所带来的橙汁飞溅的场面，犹如橙子雨倾盆而下。人们在其中狂欢，这种释放与上海的雨中市民共享同一种欣喜。

橙子大战 图片来源：中新网

无独有偶，2016年，来自川渝地区的近2000名大学生在某旅游景区内上演互砸上吨的西瓜大战，只为解压，正如其中当事人所说：“无关浪费，只关乎精神需求。”而在全世界多处均有的泥浆大战，更是显明了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脏浴”，是从体感兴奋到精神亢奋释放的人类需求共性。无论是巴西人民在泥巴里游泳，德国人民的泥地足球和泥水跳池，还是俄罗斯的巧克力浆摔跤，美国的人猪泥地摔跤比赛，斯洛文尼亚的泥池格斗，韩国的泥浆节，都无疑是身体的狂欢派对。

这种身体激情的撒泼打滚的“脏浴”，已经无关乎清洁身体的洗澡了，而是一种天性的释放。在“天然主义”中，人们回归自然并创造平等，它既是健康与健身的哲学，又因其倡导完全的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被称之为“裸体主义”，这是一种变相的由身体感官通达精神需求的另类方式，它要求我们回到一种天然的生活形态。

人的本质是精神的存在，而非肉体的存在，我们对肉体的使用，常常也基于对精神的需要。英国淋浴制造商 Mira Showers曾做过一项调查，人们在浴室中，常常会不自觉地进入到各种沉思妙想中，因为浴室会提供出一种“天时地利”的感觉，水流的白噪声，舒适的皮肤触感，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一个洗澡神游达人。艺术家杨烨炘也曾说：“做创意不要太胆小。”正如他曾在商场低价卖高价奢侈品（100元卖LV）表达对狂热消费的抗议，也曾在世界粮食日用500克黄金制成1000粒黄金大米，抛入江水中，呼吁珍惜粮食。

艺术家的大胆行为常常挑动着大众的神经，但艺术家却希望借此自己与人们的内心能像天空一样包容，容得下赞美与批评，也容得下各种大胆和争议的行为艺术。正如杨烨炘每天拍一张天空的照片放在微博上，时刻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世间的一粒微尘。在《圣经》的创世记中，伊甸园的原本模样，就是亚当夏娃赤身坦诚相待，但正是吃了分别善恶树的果子，才觉得赤身裸体是一种羞耻。这里所启示的是，原本并不是羞耻的，却被人的善恶分别心当作了羞耻，也当作了相互的批判，于是拿起无花果树的叶子遮挡自己。这是人类一切悲剧的开始，但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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